7月5日,一個巨大的“NO”在愛琴海邊升起,震動世界。一個曾經誕生了柏拉圖、蘇格拉底的國度,如今用另一種“獨一無二”的公決方式,證明自己異樣的存在。而這,恰恰把希臘自己和歐洲推向了一個尷尬的十字路口,何去何從不僅牽系希臘人自己的福祉,也牽動歐洲一體化進程,甚至牽系世界諸多投資人的荷包。
雅典娜為何在哭泣
希臘公投前夕,7旬希臘老人因領不到120歐元退休金在銀行外痛哭的一幕在朋友圈中爆刷。個人命運折射出一個國家的狀態,老頭的嚎啕大哭意味著雅典娜亦在抽泣。
表面上看,公決對布魯塞爾方案說“NO”是一意孤行的希臘總理齊普拉斯的勝利,但同時也意味著其失敗。當下的希臘,正面臨著新世紀以來最為糟糕的政治、經濟、民生困局,一場公決壓根兒改變不了這冷冰冰的現實。極力反對“改革換資金”的希臘財政部長瓦魯法基斯在公決后立馬宣布辭職,或多或少折射出這一尷尬。
當下的希臘,正處于一個決定性的“十字路口”,甚至可以說牽系希臘的“國運”。
雅典面臨的頭號窘境是,銀行還要不要正常營業,這決定著退休老人的悲劇是否繼續。公決前,希臘政府信誓旦旦地稱銀行將于7日重新營業,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,希臘銀行業僅剩10億歐元現金。假如銀行正常開門營業,兩天之內這些現金迅速會被提光。希臘接下來的命運將掌握在歐洲中央銀行手中。如果歐洲央行“照本宣科”堅守原則,要求希臘銀行業只有在具備償債能力的前提下才能接受央行貸款,希臘如何面對?
一個常識是,沒有一個經濟體可以在銀行業癱瘓的情況下正常運轉。資本管制以來,希臘出口方面每周損失8000萬歐元,進口原材料和產品的短缺額已高達6億歐元,旅游業每天損失5萬游客的訂單。專家預計,如果資本管制持續比較長的時間,希臘會損失5%到7%的國內生產總值。
其次,就算希臘退出歐元區自己印鈔票也無濟于事,甚至是飲鴆止渴。由于底子薄,債務重,恢復發行德拉克馬的后果是貨幣貶值和惡性通貨膨脹。一般說來,貨幣貶值會促進出口從而帶動經濟向好,但希臘卻是例外。眾所周知,希臘的工業制造業沒有任何國際競爭力,盡管出口占希臘GDP的30%,但是大部分出口由石油再出口和全球海運服務組成,幾乎與國內經濟沒有聯系。
當下的希臘,失業率已經達到25%左右,青年人失業率高達50%,惡性通貨膨脹會導致希臘人資產迅速貶值,經濟凋敝,失業率高企,希臘一直倚重的旅游業將受到政治和社會動蕩的影響。隨著危機的深入,諸多“有門路”的希臘人大規模移民,甚至“逃亡”到其他歐盟成員國,成為希臘乃至歐盟嚴重的社會問題。
說希臘處于“十字路口”還因為,這實際上是一次國民精神的大考驗。希臘債務危機的實質是什么?通俗來說,就是加入歐元區以后的希臘,由于錢好借、利息低而過上“富二代”生活,壓根兒不管自己賺錢本領不強。多年來,盡管經濟競爭力持續低迷,但希臘“吃財政飯”人員隊伍膨脹,薪金不成比例地高企,土地登記、稅收制度漏洞百出,腐敗猖獗。因此,所有有理智的經濟學家都心知肚明,照如今的狀況,希臘永遠不能償還其債務。
民粹主義不是萬靈藥,靠公決煽動民粹主義救不了希臘。大樹底下好乘涼,長期在歐盟的“溫柔鄉”里,希臘人一直有依賴思想、懶漢心態。大家知道,199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,韓國人全國上下砸鍋賣鐵捐黃金和金首飾,幫助國家渡過難關,但希臘人絕對做不到。齊普拉斯說,希臘人自古以來就是勇敢的水手,從不懼怕駛向未知的水域。但眼下的希臘,遠不是當年的斯巴達克。
歐羅巴為何在迷茫
希臘說“NO”,還把歐洲逼向了一個十字路口——是繼續帶著“拖油瓶”的希臘玩還是干脆“壯士斷腕”?
這是一個決定歐洲一體化前途的關鍵路口,歐羅巴有些迷茫,更是謹慎。盡管強硬派代表、德國財長朔伊布勒近來一直鼓吹“有秩序的退出”,但連其頂頭上司、德國總理默克爾也認為謹慎為上。默克爾說,公決的“NO”并不等同于對歐元的“NO”。
從本質上說,雅典與布魯塞爾之爭是協議之爭,公決說“NO”并沒有改變這一本質。希臘總理齊普拉斯本指望希臘公決說“NO”能增加自己對布魯塞爾說“NO”的本錢和砝碼,但換個角度看,也給己方的談判切去了更多轉圜的空間。當下的雅典,并沒有多少本錢討價還價,一味地“頂牛”有可能讓達成新協議的難度增加,讓“希臘退出”的風險加大。
眼下,危機公關已經展開。公決結果公布的當天晚上,歐盟幾巨頭就頻繁溝通——德國總理默克爾、法國總統奧朗德與希臘總理齊普拉斯、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、歐洲議會主席舒爾茨和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通電話。巴黎當地時間6日晚,默克爾與奧朗德在愛麗舍宮會晤。7日,歐元區將舉行特別峰會商討對策。所有這些,目標還是一個,希臘與布魯塞爾能否達成一個新協議,能兩全其美。
這次危機實質上是一場路線之爭。希臘人強調要“日子過好一點”比改革更重要,“一味節約讓人受不了”。在雅典珠寶店工作的季米特拉的話很能體現希臘人的矛盾心態:“我想留在歐盟,但我不會投贊成票。”換言之就是,我想喝牛奶,但我不想養牛,那太辛苦。
“歐洲女皇”默克爾則更強調“紀律”,希臘必須節約持家,推動結構改革增強“賺錢能力”,稱歐盟是建立在“秩序與責任”的價值觀之上,不能有例外。實事求是說,默克爾和布魯塞爾開出的改革藥方是對癥下藥,但給病入膏肓的希臘灌下猛藥,希臘病人有些受不了。
希臘退出歐元區當然是“雙輸”,希臘債務危機已讓“最大金主”德國與希臘嚴重對立,但一絲不茍的德國人已經對希臘危機的后果做了評估,甚至做了最壞打算。《明鏡周刊》日前這樣算的賬:若希臘破產但依然留在歐元區,希臘欠德國615億歐元;若希臘破產并退出歐元區,希臘欠德債務將達到845億歐元。但由于這些債務期限遠至2054年,攤到每年頭上還是可以承受。
不管怎么說,歐洲人不希望希臘退出這一“最壞結果”出現。因此,連柏林都很快表態:希臘是歐元區的一部分,政府必須采取行動,這樣希臘才有可能仍為歐元區的一部分。
明眼人看得出,柏林的表態依然是話中有話,把球踢給了雅典。內外交困的齊普拉斯將如何出牌,希臘在看,歐洲人在看,世界也在看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