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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26日凌晨,國內著名詩人汪國真因肝癌不幸逝世,享年僅59歲。汪國真在上世紀90年代因《年輕的潮》等系列詩集風靡一時,形成席卷國內流行文化圈的“汪國真現象”。

始料未及,對于詩人的早逝,網上一邊是如潮的哀悼與回憶,另一邊是洶涌的批評與反思。對汪國真表示好感的人,夾雜著自己對已逝青春的紀念。對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共同記憶。但也有些人至今仍對汪國真詩歌的流行感到痛心疾首,認為汪詩是“雞湯鼻祖”,折射出當時的社會文化貧瘠的現實。持不同觀點的人迅速站隊、聚訟紛紜,讓這位病逝的詩人又一次走進輿論的風口浪尖。

我認為,雙方說法都有一定道理,又都存在一定偏頗之處。認可汪國真的人,并不一定贊賞他的詩歌作品,而更多是對既成事實的一種追認。許多人其實是把自己的情感帶入其中,感念汪國真給他們帶來一段美好回憶。也因如此,才會有人不顧汪詩的實際水平而給他戴上“大師”桂冠。另外一部分人則是抽離了這種主觀情緒,從作品的文學價值本身來對汪國真進行批判。從這個角度而言,汪國真不僅當不起“大師”的稱號,而且其有些詩作的藝術水準確實讓人難以恭維。哪怕是有些感念汪國真的人,也不否認其詩作存在淺白與稚嫩之處。

這里還涉及一個評價標準的問題。一方面,有人認為只要作品暢銷就代表被讀者認可,而只要被讀者認可,就代表其作品有較高的藝術水準。這無疑是一種錯誤的藝術評判標準。文學作品的藝術價值,并不以一時暢銷或流傳與否作為根本標準。.另一方面,那些批評汪國真的人,卻又有意無意地用較高的藝術評價標準來審視其作品,而忽視其詩作乃屬于大眾文學的事實。這對汪國真來講,顯然有失公允。.

至于有人批評汪國真詩作是“雞湯”文學,是在向讀者兜售虛假的溫暖,恐怕這也不是一個客觀評價。汪國真的詩歌固然淺白,但并不虛偽,更不像當下有些作家那樣刻意地去迎合市場和讀者。從汪詩流傳過程看,恰恰是讀者選擇了汪國真,而不是汪國真把自己炒作成為年輕人的精神導師。

當然,我并不同意上世紀90年代是文學與思想的荒漠這個說法。當年固然有汪國真、席慕容等通俗文學風行一時,卻也有許多好的作品問世,國內外文學經典也不再像以往那樣難以覓求。那些年,固然有些知識分子在市場經濟面前迷失了方向,發出人文精神淪喪的哀嘆,同樣也有思想的春潮在涌動,讓人歡欣不已。那時候,許多人在閱讀汪國真、席慕容的同時,也在閱讀其他經典作品,并沒有放棄更高遠的文學追求。道理就是這樣,任何時候,只要人們不放棄對文學與思想的探索,就不難找到一條通過知識殿堂的道路。

圍繞著汪國真去世而產生的這場文化爭論,實則反映出,到今天仍然有些人瞧不起大眾文學,漠視大眾文化的啟蒙作用。事實上,好的大眾文學、暢銷書也可能蘊藏著思想的種子,一些被認為是通俗文學的作品,假以時日或許將成為經典。譬如金庸武俠作品今天已經成為大學專業研究的對象,這在當年又有誰能想到?

不管是贊美還是批評,你永遠無法將汪國真逐出這個時代。汪國真的詩作水平有限,但至少在大眾文學領域,在上世紀90年代的文化記事本里,汪國真已成為無法繞開的存在。這一場喧囂的文學爭論,詩人已經看不到了。如果今天仍難以“蓋棺論定”,不妨耐心多等待些時日。此刻,對一個未曾傷害過這個世界的詩人表示哀悼,或許才是對文學應當保持的一種敬意。

懷念汪國真,懷念那讀詩年代

經汪國真家人和中國藝術研究院創作院負責人確認,今日凌晨2:10,汪國真因肝癌不治于北京301醫院逝世。

汪國真的家鄉在廈門集美,他的詩作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曾影響了中國許多年輕人。習近平主席曾引用他的詩句:“沒有比人更高的山,沒有比腳更長的路。”(詳見4月27日《海峽導報》)

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學生,恐怕沒有幾個人沒讀過汪國真的詩。雖然人們對汪國真詩歌的藝術水準一直存在爭議,但很少有人否認,汪國真是一位詩人,他的詩伴隨了整整一代人并且激勵了這代人中很大的一部分。

說實話,在今天這個“詩人輩出”的時代,雖然冷不丁就有一位“詩人”攜“××體”詩歌閃亮登場,但大多只是豐富了網友們的惡搞精神,給我們的茶余飯后增添了笑料,沒有幾句詩讓我們記住并從中受益。

因為,其中很多所謂的“詩”,只不過是分了行的文字垃圾而已。

當然,這并不只是詩人的錯。因為現在已經很少有人會真正靜下心來讀一首詩,更不會有讀者追著報刊的編輯詢問作者的情況,紛紛表示想購買他的詩集。在這種情況下,即使有真正優秀的作品,也不一定能流傳開來。客觀地說,如果汪國真的詩作放到今天,也未必能取得當年的成功。

在這個浮躁的社會里,恐怕我們每個人都不得不遺憾地承認,那個捧一本雜志對上面的詩歌細細品讀的時代,那個可以被一首小詩、一部文學作品打動心靈、激起夢想的時代,已經離我們漸行漸遠。我們懷念汪國真,其實也在懷念我們的青春,在懷念我們曾經像詩一樣純凈的靈魂。

有人說,一個喜歡讀書的人,品格不會壞到哪兒去。這話有爭議,因為書可以分為多種,一些人專門讀一些不好的書,可能品格并不高尚。但如果說喜歡讀汪國真的詩的人,品格不會壞到哪兒去,應該有一定的道理。回想當年,我們讀汪國真詩集的時候,也正是我們心靈最純凈的時候。

汪國真走向了遠方,望著他遠去的背影,我們應該更懷念他的人、他的詩,以及那個讀詩的年代。讓我們的眼睛離開屏幕一會兒,找到書櫥深處那本薄薄的詩集重新讀讀,或者看幾本那些早已購買卻一直沒看的名著,也許是對汪國真、對我們的青春最好的祭奠。

詩人汪國真昨晨去世,引來網絡集體緬懷,微博是滿屏的“既然選擇了遠方,便只顧風雨兼程”,朋友圈則處處是對青春期的感慨與回憶。在這場“那些年,我們一起追過的汪國真”式緬懷中,女性顧不上“暴露年齡”,回憶起謄抄汪國真詩歌的舊時歲月;男性不忌憚“被指脆弱”,坦承曾被汪式情懷激勵得熱淚盈眶。

更有朋友對自己進行了反思和懺悔:長大后再也不敢承認曾被他的詩激勵過,也不敢回首中學時抄背了好多他的詩,即使后來到他讀過的暨大求學,也沒去認真懷念過,今天他去世了,感覺自己挺糟糕的。

緬懷、思念、懺悔,這是對逝者最好的祭奠。上世紀80年代,汪國真火得一塌糊涂,尤其是1985年之后的數年間,他的井噴式創作幾乎引領了新詩界。清新自然的文字、直抵人心的哲思、催人奮進的短句,他的詩歌既鐫刻于日記、賀卡、情書等最隱秘地帶,也昭示于日歷、黑板報、宣傳窗等開放空間。

對于不少60后、70后來說,青春期遇上汪國真,真是人生的一場幸運。迷茫與躁動的時代,焦慮與渴望的年齡,汪國真的詩句,適時地寬慰了人心,恰到好處地明示志向,給人以力量。但隨著社會發展高速狂奔,人們物質財富迅速積累,他略帶小清新的筆調、充盈正能量辭藻、平和自然的文風,漸漸在90年代的文學市場中失寵。

只顧著大步往前的人們,哪里舍得停下腳步,來讀一讀那份平和與淡然?即便是曾經被汪國真深刻影響過的人們,也在焦頭爛額的市場洪流中,漸漸忘卻了汪式風雅與情懷。至于更年輕的80后90后,他們的眼里,恐怕更多的是電子音樂和卡通動漫。

時代在加速,社會在轉型,人們越來越不喜歡讀詩,既恐詩歌不緊不慢的節奏,會拖慢自己緊跟時代的步伐,又怕詩句不夠緊貼現實,讀來不會有立竿見影之效。即便要讀,也傾向于激烈、尖銳、對抗、狂躁的主題,而不是汪國真筆下的純樸生活、快樂明天、理想遠方,甚至有人給汪國真的詩句套上“心靈雞湯”的名冠,大有嘲弄諷刺之意。

哲思也好,雞湯也罷,回過頭看,汪國真的詩句一直在那里,不管你讀或者不讀。社會高速運轉了20多年后,疲憊不堪的人們猛然發現,汪國真的小清新能給人以新的寬慰,而80后90后也突然意識到,自己QQ簽名上的文字,竟然是一個年屆50的詩人,寫于父母跟自己一樣大的年代。

時間跨越近30年,不變的是理想與對遠方的渴望。

汪國真說過,時間會證明一切。今時今日,人們在電子快速文本的困頓中,呼吁回歸慢條斯理的紙質文本,在商業無孔不入的消費主義時代,渴求內心充盈和情懷滿身,在不斷上演的道德下限秀中,重喚溫暖的正能量。

這個時代,我們依然需要汪式情懷;任何時代,我們都會懷念汪式詩歌。因為我們堅信:沒有比人更高的山,沒有比腳更長的路!

【對于一個詩人來說,沒有誰能始終活躍在心靈的舞臺上,但只要他曾經給一代人的心靈留下印跡,他就值得人們銘記】

他的詩,在今天一些人讀來或許不夠“有感”,也難以澎湃“90后”“00后”的心潮。然而,他曾經的的確確陪伴無數年輕人青澀而迷茫的青春旅程。

4月26日凌晨,詩人汪國真離世。走過那段青蔥歲月的“70后”們,仿佛沉寂很久的記憶被喚醒,不禁懷念起這個曾經讓自己心動的名字,想起那些曾經激蕩過自己的詩句,有某種青春的氣息在心間萌動。

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。在今天的青春視野里,有移動互聯網匯聚的信息海洋,也有無數開啟心扉的精神食糧可供選擇。人們可能難以理解,為什么一個詩人和他的詩句,能那樣地影響一代青年。

“既然選擇了遠方,便只顧風雨兼程”“沒有比腳更長的路,沒有比人更高的山”“要輸就輸給追求,要嫁就嫁給幸福”“你若有一個不屈的靈魂,腳下,就會有一片堅實的土地”……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,這些詩句,如一彎清淺的小溪,流過干涸的青春原野。

當年,有多少人捧著《遼寧青年》等讀物,抄錄記誦汪國真等人的詩句,尋找青春的慰藉?那些如鄰家大哥絮語一般的詩句,讓一代人在也許并不精致的勵志故事中完成精神的成長。

對于一個詩人來說,沒有誰能始終活躍在心靈的舞臺上,但只要他曾經給一代人的心靈留下印跡,他就值得人們銘記。青春因為點燃,所以銘記;因為造訪,所以懷念。微信朋友圈里,不少“70后”們轉發汪國真的消息和詩句,感懷傷別。如果說,這一代人在實現精神成人后,逐漸在生命的旅程中淡忘了汪詩,那么,今天的感念則是對那一段闊別的青春的集體性重溫。

詩是文化大家族的小精靈,是穿透心扉的無形力量。在青春的重溫中,我們的心靈曾有幸被詩熏陶過。那個年代,不僅有汪國真的詩,還有海子、舒婷、席慕蓉的詩,讓青春在一種純粹的精神旅程中實現自由的放飛。今天,詩歌難以在時代的大潮中激起那樣的精神浪花,我們也并不苛求每一個時代都要有詩的激蕩才能銘刻青春的印記。但是,今天的青年人,他們的年華又將在怎樣的精神陶冶中走向成熟呢?

固然,現時吸引眼球、刺激神經的物事紛繁,很多青年人要么浮躁而迷失,要么流俗而追星,要想讓青年人獲得當年那種神往般的專注,殊非易事。但在另一方面,作為文化人也應該沉思,要怎樣擔當起鼓蕩這一代人青春的使命?

回首往昔,汪國真們用或許淺近的筆觸慰藉了一代青年人的心靈,那么今天的文化人又該以什么樣的精神養分致這一代人的青春?這是汪國真的離世留給我們的深層思考。

  毛建國

“既然選擇了遠方,便只顧風雨兼程。”那個曾經陪伴我們走過青蔥歲月,寫下大量青春詩歌,影響了整整一代人的汪國真,永遠地離開了我們。據媒體報道稱,中國藝術研究院藝術創作院藝術家、當代詩人、書畫家汪國真,因病醫治無效于26日凌晨2點10分在302醫院去世,享年59歲。

在“倡導全民閱讀,建設書香社會”的背景下,剛剛過去的“世界讀書日”有著特別意義。估計很多人借著“建設書香社會”的東風,準備給孩子買幾本汪國真的詩,順便自己溫習一下汪國真以及那個青蔥歲月。或許有些人已經開始,有些人還沒有來得及,但汪國真已經走了。

很多人都回憶上世紀80年代,那真是一個讀書的年代,也是一個盛產詩人的年代,那個年代出現了很多膾炙人口直至今天依然值得反復吟味的詩歌。雖然有人一直以不夠深沉來質疑汪國真,而汪國真本人也沒有怎么辯護,但即使以最苛刻的目光打量,也不能否認汪國真是那個年代“最走心”的詩人之一,也不能否認他曾經影響了一代人。“沒有比腳更長的路,沒有比人更高的山”,“如果生活不夠慷慨,我們也不必回報吝嗇”……汪國真的詩,一直伴隨著我們。

好的詩歌,具有穿透人心和穿越歲月的力量。真正的詩人,就是那些即使人走了,依然有詩被吟誦的人,汪國真無疑是這樣的詩人。應該感謝汪國真們,和他們帶給我們的詩歌。正是因為有了他們,我們的青春才少了許多的迷茫。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,到底是汪國真們成全了那個時代,還是那個時代成全了他們?應該講,每一個詩人的成長都有偶然性,但上升到一個整體,能夠群星涌現,卻有著必然性,有著超越自身的時代力量。

讀者和作者,從來都不是單向度的關系,而是一個相互促進的關系。對于一個讀者來說,生在一個沒有好詩人沒有好詩歌的時代,是一種莫大的悲哀;對于一個詩人來說,生在一個沒有讀者,寫出詩歌無人欣賞無人問津的時代,何嘗不是一種最大的悲劇?汪國真們最熱的年代,是一個尊重知識的時代,對于一個詩人來說,只要寫好優秀作品從來就不缺少讀者。那個時代的讀者碰到一批才華橫溢的詩人是一種幸運,那個時代的詩人碰到一批熱愛詩歌的讀者,又何嘗不是一種幸運?

這也為我們觀察書香社會,提供一個新的視角。從大的框架上講,書香社會是由讀者和作者構成的,把其對接起來的是作品。一個真正的書香社會,不僅需要有一批熱愛讀書的人,而且有一批能夠提供優秀作品的人,這兩者也是相輔相成的。有著一批優秀的詩人,產生一批優秀的詩歌,人們才會愛上詩歌;有著一批愛詩的人,詩人能夠找到知音,自然會激發更大的創作熱情,涌現更多的優秀作品,產生這樣的良性循環,書香社會也就真正建設成了。也就是說,建設書香社會需要更多汪國真,建設書香社會也必然成就更多的汪國真。

詩是詩人最好的紀念碑。雖然汪國真離開了我們,但因為有詩在,他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們。從這一意義上講,對汪國真最好的紀念,就是認真讀他的詩,并且建設書香社會,讓更多人讀他的詩。而且,既然選擇了書香社會,便只顧風雨兼程,怕什么山高水長。正如汪國真詩中所說,“我們走向并珍愛每一處風光, 我們不停地走著,不停地走著的我們也成了一處風光”。

  新京報插畫/許英劍

編者按:當代詩人汪國真于昨日凌晨去世。隨之而來的對于青春的緬懷,或是對于詩歌的研究討論,成為朋友圈話題,甚至引發友人爭執。汪國真是不是詩人,他寫的究竟是不是詩?本文作者曾于2007年見過汪國真本人,后者曾說:“檢驗詩歌價值的權威標準只有兩個,一是時間,一是讀者。”就“讀者”來說,汪認為自己的詩歌一直有讀者,“因為每個人都有青春”。或者這么說,他和他的詩歌代表了曾經的一種“流行文化符號”更為貼切。

褒貶不一 誰真的讀過汪國真

汪國真去世,我在朋友圈里看到最“狠”的一句評論是:一個詩人怎樣才能上頭條?死。

我知道說這話的人對逝者并無不敬之意,只是道出了一個殘酷而無奈的現實:詩歌這種文學體裁早已退出了大眾文化傳播的視野,不僅是像汪國真那樣大肆流行的詩人不存在了,連真正的詩歌讀者都已經很少很少。這個年代的詩人有點像珍稀動物,必須有點詩歌之外的元素加入,才可能引發廣泛關注,例如余秀華和早幾年的趙麗華。甚至可以想見,汪國真占據朋友圈和媒體頭條的時間大約也不過一兩天——等人們各自憑吊完自己逝去的青春歲月,緬懷完那些一起讀詩抄詩寫情書的玩伴,誰還會再提起汪國真?

汪國真還有讀者嗎?2007年夏天,我第一次見到汪國真本人,就當面問了他這個問題。而汪國真顯然對這個唐突的提問早有心理準備,他有一套完整的應答邏輯:“我的詩歌一直有讀者,因為每個人都有青春,我的詩就是寫給青年人看的。”而且他堅信自己的文學成就會得到后世承認:“檢驗詩歌價值的權威標準只有兩個,一是時間,一是讀者。”

對于一個曾擁有數以千萬計讀者的詩人,汪國真自然有底氣說這些話,他甚至還表達過沖擊諾貝爾文學獎的愿望。只是時間流逝和讀者流失之快,超出了汪國真的想象。而且汪國真從風靡到沉寂,再到如今辭別人世,他都沒有進入嚴肅文學的評價體系之內。伴隨他的一直是兩極分化的觀點,有人愛之若狂視為偶像,有人嗤之以鼻大加撻伐,“這也能叫詩?”更多的人默默讀過汪國真,把汪國真的詩句往小本子和同學錄上抄過,然后在提起汪國真的時候,選擇相對人多勢眾的一派加入。

很遺憾,在汪國真去世這天,我又看到了許多這樣的“站隊者”。

還是那個問題,誰真的讀過汪國真?

偶像養成 靠的是商業助推力

1990年汪國真的第一本詩集《年輕的潮》出版,首印15萬冊,幾乎被粉絲們一搶而空。這本詩集后來加印到了60萬冊,盜版不計其數,這是汪國真走紅的起點。實際上整個80年代他也一直在寫作,在北島和海子等人引領文藝潮流的80年代,汪國真既不具備走到臺前的實力,也沒有等到那個微妙的機遇。

這個“機遇”與文學無關,實在要說的話,商業才是助推力。整個上世紀九十年代是全民“下海”,人人務實而暫別理想的年代,汪國真直白流暢的文字,迅速打中了一邊忙碌一邊困惑的海量人群。理解北島和海子需要相對較高的文化素養,理解汪國真則幾乎沒有門檻,他是全年齡段覆蓋的心靈導師,必然風靡大江南北。如果換到現在,坐擁千萬粉絲的汪國真一定會被稱作有“互聯網思維”、擅長“病毒傳播”的“成功學大師”。即便在當年,汪國真的“時代文化符號”標簽一樣受之無愧,“練龐中華的字,抄汪國真的詩”為一時風尚。

我是80后,也是讀著汪國真的詩度過中學時代的一分子。在應付乏味試卷之余,陪伴我的精神消費品,除了汪國真和龐中華,還包括金庸、周星馳、BEYOND和竇唯,包括所有在中國大街小巷的地攤小店錄像廳流行過的東西。實事求是地講,這些就是20多年前最多人理解的“先進文化”,它們無孔不入,無處不在,強悍地占領了一個縣城少年的視野,直到我考上大學走出家門,才看得到更大的世界。

無書可讀是一方面,另一方面則在于主動選擇:我遇到過幾乎所有中學語文教師,都建議學生去讀汪國真和余秋雨,這兩位的作品直到今天都堪稱高考作文必備神器。

原因很簡單,汪國真能教會中學生如何斷句和押韻,余秋雨則是游記文章和“如何顯得更有文化地抒情”的教科書。我曾經真的能流利背出很多首汪國真的詩歌,并且憑借“隨時拿出來引用兩句”的技能獲得作文高分。我確實是功利地去讀汪國真的,而且在應試教育的背景下,我必須感謝汪國真,像所有用汪國真的詩句寫過情書追過姑娘的人一樣感謝他。

當然,后來我和很多一起讀過汪國真的朋友一樣,不再讀他的詩了。汪國真留在我們這代人心目中的形象,跟我多年后見到他本人一樣:金絲眼鏡國字臉,溫文爾雅,笑容滿面。90年代出版的詩集上印的照片,竟然和十多年后眼前這個人一模一樣,可見即使拼“顏值”,汪國真的偶像養成之路也會走得順暢。

流行符號 殊途同歸的青春

有位詩人朋友得知汪國真去世的消息后,表示不想談論他,因為“容易給人造成誤解,以為我在談論汪國真的詩歌”。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是,汪國真不是詩人,他寫的也不是詩。

我理解這位詩人的擔心,當你真的讀過很多古往今來其他詩人的詩作之后,再來看汪國真,的確過于淺顯。談論汪國真的文學價值,遠不如談論他作為流行文化符號的價值更大。與此同時另一個問題是,表達對汪國真的不屑,也并不表示文學素養相對更高,俯視和仰視都是對汪國真的誤讀。

這就好比我并不喜歡郭敬明等一批時下流行的青春文學作家,但我很能理解他們為何走紅。二十年前的汪國真,與現在的郭敬明并沒有多少不同——他們代言著一代人的心聲,填補著一代人的空虛,他們在時代需要他們出現的時候走到臺前,踏準了節拍翩翩起舞。他們當然會贏得很多掌聲和歡呼,而且除了他們,還能有誰呢?

不過二十多年過去,文化符號與文化符號之間,還是出現了相當巨大的分裂。如今郭敬明的讀者,那些十幾歲的少年應該不會再讀汪國真了,因為即便同樣書寫青春的憂傷,此憂傷也非彼憂傷。汪國真詩歌的關鍵詞,比如純真、奮斗、羞澀、友誼,已經沒辦法再撥動年輕讀者的心弦。被其他詩人和評論家批評“淺白”的汪國真,也許在今天郭敬明的讀者群看來,還是顯得扭捏糾結——相愛何必牽手,直接上床可好?成功何須奮斗,錦衣玉食可好?

從這個意義上說,一代又一代青春偶像,各領風騷十幾年,都是殊途同歸。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,也都是泛黃的老照片,面目模糊,只剩回憶。

□武云溥(媒體人)

■ 他們這樣回憶汪國真

王小川(詩人):詩人群終于討論詩歌了,好像還打起來了,選摘如下:無論如何看待汪的詩歌,他確實影響了一個時代,尤其是文藝青年。這是不爭的事實。你們口口聲聲說他不是詩人,寫的東西不是詩,那么直白,有的甚至是順口溜。那就請你用文本說話,去影響一代人,一個時代……

朱寅年(新閱讀研究所研究員):詩人汪國真寫下了生命句號。汪的詩歌于八十年代在大中學生青年人中風行許久,多少句子被當作格言抄在我們的小本子上。在那個昂然向上的時代,青年人需要那樣歌頌青春與人生的詩歌。雖有學者批評其詩歌塑料文本之淺,雖充滿勵志的心靈雞湯之味,但汪詩的底料是充滿真誠的。

于丹(文化學者):我們遇見他,在恰好的年齡上,恰好信任詩,恰好信愛情。所以,汪國真是我們青春里的烙印,像一段輕搖滾的旋律,像一次成績的掛科,像一點擦肩而過的遺憾,還有那些不著邊際的莫名感傷。今天重讀他的詩,恰好,骨子里的詩與信任還在。

朱大可(作家):汪國真肝癌去世,本來是想說一說健康問題的,不料滿屏都是“大師”。實在熬不住,只好幽幽滴說一聲:大家不懂詩的話,還是默哀的好……

周濂(學者,中國人民大學副教授):汪國真和龐中華,或許還要加上席慕容、三毛,是(上世紀)八十年代南方小鎮文藝青年目光所及最遠的風景,在沒有機會品嘗哈根達斯和可口可樂的年代,能吃上一口紅豆冰棍也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,雖然薄情的人們很快就拋棄了他們。

楊早(話題系列主編):本該是反思匱乏與蒙昧的時機,就變成了偽青春的記憶狂歡,這也算是壞事變好事?汪國真隱形走紅其實在時間之前,但他全面登陸市場與媒體卻是時間之后的真空。他談不上撫慰創痛,卻為那個時代美白。一首首雞湯詩后面,就是一代人被壓抑的失語的青春。

李思磐(新媒體女性網絡負責人):安替總結說:70后男中學生早戀的模式就是:用龐中華的字體抄一份汪國真的詩在賀卡上,托同學發給心愛的女生,約她一起唱小虎隊的歌。

□整理:伍勤(摘自朋友圈或微博)

(一)

巧合的是,今天上午剛剛去接觸了另一位偉大詩人的作品,而且不懷好意的大罵了他一頓。“詩人李白是個騙子,我眼前看到的廬山三疊泉瀑布,和他在廬山留下來‘日照香爐生紫煙,遙看瀑布掛前川,飛流直下三千尺,疑是銀河落九天’完全兩個樣。那瀑布小的就像馬撒泡尿流下那么小,卻被他忽悠成那么的不可一世”。

路上景區的導游解釋說,這可能和最近沒下雨有關,雨大了,瀑布就壯觀了。還有幾個游客開玩笑說,李白詩中的瀑布,是在唐朝,離今天一千多年來,水都快流干了,自然不一樣。其中有一個朋友感慨,這就是詩歌,不愧為詩仙,突出了文學的魅力,夸張的驚天動地,讓人慕名而來。現今也有一些景區經常會組織一些作家到景區采風,試圖通過文學或者詩歌的手法,讓景區名揚天下,但都沒有廬山那么幸運。

就在我下廬山的路上,打開手機,就看到詩人汪國真逝世的新聞。原本登山肌肉酸痛,下山容易腿軟,看完新聞,退就開始發抖了。他曾寫過一篇文章叫你倉促地到了中年,如今他倉促的離開了人世,靈魂去遠行。震驚和無奈,緬懷和慨嘆,還有一些巧合。

三天前是世界讀書日,鳳凰網文化頻道記者正好來采訪我,其中有一個問題是我的文學之路受哪位作家影響比較深刻,以雜文和評論自居的我,一般人肯定能猜出我的答案,會認為是魯迅。但是我告訴他是周國平和汪國真,意外在所難免。答案絕對不是扯淡,也不是為了湊熱鬧炒作自己。再說三天前,我也不知道他會在今天選擇遠方。

詩歌是文學之母。由于早期文學啟蒙中閱讀了大量汪國真的詩,我現在的文學創作觀或多或少收到了一些影響。能給人力量的文字,就是好詩。這樣的詩人,就值得令人尊敬。這是我給出的理由。

(二)

清明剛過,詩意萌發。四月,朋友圈里的文學詩歌氛圍濃厚了起來,如同一些搞微商的朋友在朋友圈里不斷刷屏,但是他們不是賣面膜,而是曬詩歌活動。谷雨詩會,光這個月,我的朋友圈里至少出現了十場谷雨詩會,如春天里初長的綠葉一樣,蓬勃生機。那么詩歌真的旺盛了嗎?還是假象虛無欺騙大地的虔誠?

著名詩人流沙河老先生日前在一次雅集中說,自己八十年代寫過幾詩后,就再沒寫了。他寫了那么多首詩歌,一首都背不下來,現場在座的人都不相信。詩人又開始騙人。但是已經是84歲高齡的他,無論是背誦古人的詩,還是現場背誦余光中的詩歌,一首接著一首。那場景,就像千里迢迢的信眾對大佛進行朝拜的那種虔誠,令人情不自禁的流出眼淚。

是真的,詩人是一個騙子。他會用語言來裝點心靈,用修辭來組合信仰,用韻腳來唱響人生。把你從文字中引入詩人虛設的價值體系和生命境界,或灑脫,或超脫,或神經質,或酲醉其中無法自拔,或抽刀斷水細雨流云。鼓動,慫恿,號召,說服,傳教……優秀的詩歌總能讓你咬牙切齒。

腦癱詩人余秀華因一首穿越大半個中國去睡你,搞得全中國的讀者都神經兮兮的,余秀華用欺騙的口吻,讓閱讀者的信仰承受不起。倉央嘉措,近幾年很火的一個詩人,一個和尚把情詩寫的那樣美麗而哀婉,不是騙人是什么?英國最偉大的詩人之一,被別人稱為“瘋子雪萊”和“不信神的雪萊”,一生抨擊不合理的社會制度,對人類任何形式的壓迫進行斗爭,同情弱小者,但是他又是浪漫詩歌的代表,與其秉性全然不符。

汪國真說,只要熱愛生命,一切,都在意料之中。但是他卻和詩歌告別,和讀者告別,而且是不辭而別,已經是意料之外,他何嘗不是欺騙了讀者?他用給別人的教條主義換來自己的虛無主義,真是個大騙子。傷心欲絕,肝腸寸斷……

詩人不會使用語言上的騙術,就不會擁有讀者的擁戴。詩人不會使用精神上的騙術,就不會有信仰的追隨。詩人不會使用道德上的騙術,就不會有心靈的救贖。詩人不會使用千種騙術,就不會有詩歌的萬種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