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在“非升即走”的功利化指揮棒下,一些受學生愛戴的教師評不了職稱,被轉崗、淘汰,長此以往,大學還有教學嗎】
據清華大學學生刊物《清新時報》報道,4月初,清華大學外文系講師方艷華在外文系通過述職答辯,但因為之前簽訂合同中規定“就職9年未評職稱的老師必須離職”,從2004年起任講師的方艷華如今已到了“非升即走”的最后期限。
這一偶然消息,被外文系2011屆畢業班學生龐博獲知,隨后她發起了一項請愿活動。五天里,幫助方艷華請愿留任的畢業生來信有50多封。其中,2011屆畢業生王蕾的《請求清華留任方艷華老師》一文,在人人網廣泛流傳。目前,這篇文章已有4200余次瀏覽量,約200次的轉發及評論。大學實行的“非升即走”制度再次陷入爭議。(中國青年報7月28日)
“非升即走”政策,在我國高校已推行多年,一直爭議不斷。這次清華大學學生為被淘汰的老師鳴不平,讓這一政策再次進入公眾的視野。在筆者看來,高校很有必要檢討這一政策實施的效果,看它究竟對大學的教育質量和學術水平提高有無益處。
高校推出“非升即走”政策,意在激勵教師積極向上,并以此優化教師結構,最終提高大學教育質量和科研水平。但從實際效果看,“非升即走”政策非但沒有提高大學辦學質量,反而加劇大學的功利化,這實在值得大學反思。
“非升即走”政策,容易讓大學教師關注能快出成果的學術研究領域,而輕視教育教學。根據“非升即走”的考核指標,一名教師要在大學里獲得晉升,必須發表論文、申請課題、申報成果,這是晉升的硬指標。如果一名教師因投入教學而無暇顧及研究,或者不愿意炮制低水平論文,就很可能被列入被淘汰之列。
“非升即走”政策的弊端,就體現在這里。這一政策帶來兩方面嚴重后果:其一,大學的人才培養被輕視,很多教授一心關心學術研究,不愿意在教育教學上投入精力。教育部雖然早在本世紀初就要求高校建立教授為本科生上課的制度,但時至今日,真正建立這一制度的學校并不多。有的高校還存在教授掛羊頭賣狗肉的情況,教授的名字排進了課表,卻由研究生代課。
只有那些奮戰在教學第一線的教師,在維系著大學岌岌可危的教學,可他們卻在大學里是最不被待見。他們不但不能拿課題提成,薪酬微薄,而且由于沒有達到考核硬指標,已無法在大學生存。
其二,“非升即走”政策,為學術研究帶來的不是激勵,而是傷害。有人認為,“非升即走”政策提高了大學科研水平,具體表現在大學論文數增加、科研成果增加、科研經費倍增。但試問:有多少論文有學術價值?有多少科研成果可轉化為生產力?又有多少科研經費被揮霍、浪費?
看看大學生們對大學教育質量的評價,再看看高校的學術不端頻發,毫不客氣地說,這就是“非升即走”政策的“成果”。
何以至此?歸根到底還在于大學的行政化。我國大學實行行政治校,在這種治理機制下,引進國外大學針對教職人員的“非升即走”規定,很容易發生變異。一方面,我國高校對教師的考核標準由行政部門制定,而不像國外大學由教授委員會、學術委員會制定,所謂教育考核和學術考核,實質是行政考核。論文數量、成果數量,都是行政指標而非教育和學術標準——教育評價和學術評價會關注教師本人的教育和學術貢獻。另一方面,在對教師進行考核時,就是對著考核指標計算工分,根本不聽教師同行評價和學生評價,一些深受學生愛戴的教師評不了職稱,進而被轉崗、淘汰,長此以往,大學還有教學嗎?而離開了教學,大學的生命力何在?
目前,清華大學的學生請愿書能否改變已被轉崗的教師的命運,尚不得而知,但需要提醒大學的是,我國大學現今沒有自由轉學制度的壓力,可以讓大學不尊重受教育者的權利,不提高教育質量、改善教育服務,但隨著高等教育開放程度的提高,越來越多的優秀學生會以腳投票選擇適合自己的大學。清華、北大或可以在論文數量上與世界一流大學接近,可只有論文的大學不過是研究所,這怎么可能和一流大學競爭優質生源,又如何能成為世界一流高校——人才培養是所有大學的核心,一流大學要開展學術研究,但學術研究也是為培養人才服務。我國大學不能在錯誤的方向上越走越遠。
對我國大學而言,真正有價值的制度是建立現代大學制度,實現自主辦學、學術自治、教授治校、學生自治。只有在現代大學制度之下,探索人事管理改革,才可能讓改革服務于教育和學術研究,而不是制造行政政績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