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北滄州市侯落鴨村村主任侯志強在村里的暴力生活,堪稱中國基層法治疲軟的典型案例。據媒體報道,他除了毆打、敲詐村民,還用暴力威懾村委會主任選舉,并自填選票,最終以接近全票獲選。2012年,村民鄭潮軍因用鐵鎬打死村主任侯志強,以故意殺人罪被判刑8年。如今,96名村民聯名上書河北省高級人民法院,要求釋放鄭潮軍。他們的理由是,當時是侯志強主動到鄭家尋釁滋事,鄭家是正當防衛。村民們(包括侯志強曾經的同伴)都說:“侯志強是個惡人,我們都怕他。”(7月13日《新京報》) 從記者調查的情況來看,對于動輒暴力傷民的村主任侯志強,當地村民的民怨不可謂不大。于此可以說,村民的聯名上書,既是求情,更是對“惡霸村長”壓抑已久的憤怒的釋放。但是,這種民怨和傷害,在悲劇發生之前不但沒有引起當地政府的重視,甚至每次暴力事件后報警,警方也姍姍來遲。 在這樣一種治理狀態下,“村霸”的生成或許就是一種必然。說到底,孕育了“村霸”的土壤,乃是現代鄉村之困的一個縮影:鄉村青壯年與精英外出,鄉村的資源輸出減少導致治理的力度下降,甚至“農業稅的取消,干部也很少來”。 作惡一方的“村霸”死在了意外的鐵鍬之下,但正如新聞中所示,侯落鴨村的明天會如何,卻無人知曉。村主任傷人,并沒有有效的基層仲裁組織予以干預調解,每個人唯避之不及,敢怒不敢言;而且村民選舉被暴力威脅所左右,這說明基層應該建立的自治并不存在;當村民向上級部門反映村主任的惡事,要么被拒絕,要么警方行動遲緩,說明應有的治理觸角并沒有延伸到鄉村來,這里成了“三不管”的真空地帶或說叢林地帶。因此,一個“村霸”被終結,并不代表生成“村霸”的土壤被鏟除,更不意味著應有的基層秩序的回歸。 于今,“村霸”魚肉一方的現象并不少見。且不說那些被曝光的驚人的村干部腐敗案例,在這起新聞背后的跟帖中,表示“見怪不怪”并反問“這樣的事情還少嗎”的網友也不在少數。如此有違常理的荒誕現象居然普遍存在,無疑是一種深層的警示。在以往談論鄉村的空心化時,我們大多還是指村中年輕人的外流,但是“村霸”的迭出,卻以更殘酷的事實說明,人口空心化隨之而來的鄉村秩序坍塌正在加深,原有的鄉村秩序正被某種灰色化的強權甚至是蠻力取代。 如果說基層自治難以建立和鄉村青壯年與精英的流失有關,那么,基層政府對于鄉村的“不聞不問”或治理遲鈍,則直接對應的是一種鄉村治理成本正在逐漸增加的現實困境。這樣一種困境之下,村霸橫行,一部分村干部黑化、腐化,鄉村治安惡化,就很難稱之為意外。比如,據記者調查,涉事的鄉鎮警力就明顯不足,這些細節都反映出基層政府,在鄉村治理上的制度性有心無力或懈怠。 隨著鄉村人口的外遷,以及相關輸出型政策或資源的減少,如農業稅等的廢除,代表著原有的鄉村治理模式已經過時或者說失去了根基,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。但是,新型的治理模式,比如建立有效的輸入型制度,比如公共服務政策和對鄉村自治的扶持,卻又未能建立。處在如此斷裂帶中的鄉村,必然陷入秩序的混亂之中。這其中的關鍵,仍在于鄉村資源的匱乏所引發的連鎖反應。 解決之道,唯有從根本扭轉失衡的城鄉資源配置格局,從公共服務與公共政策上向農村提供更大的傾斜,為村莊新秩序的建立供給涵養的資源。一個常識是,讓村莊留得住人,方能實現自治,而有效的自治才能減少治理成本,進而從真正意義上實現鄉村秩序的內在更替與再造。如此,“村霸”就很難有立足之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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